庆祝香港回归十周年，话题有很多。让我们这些文化人最感兴趣的还是“凤凰卫视”现象。
凤凰卫视最初的定位是一个城市青年台，对它的要求是：娱乐性、资讯性，以及不断增强的新闻性。但实际上，放在最末的“不断增强的新闻性”却为未来发展打下了伏笔。 1997 年初，邓小平去世，这毫无疑问是华人世界乃至全世界的一件大事，还有随后而来的“七一”香港回归，都让凤凰人感到“凤凰”继续“娱乐”下去，不合时宜。
于是，凤凰卫视的发展出现了时代需要的转机；凤凰卫视的文化自觉打上了民族精神的烙印。凤凰卫视的掌门人、董事局主席刘长乐先生曰：“‘凤凰’应该成为中华文化的忠实传播者，成为传媒中高端文化的领跑人，我们一直有这样的理想。”
刘长乐的话道破了凤凰卫视文化自觉的奥秘和真谛。“‘凤凰’应该成为中华文化的忠实传播者”。香港回归十年，凤凰卫视卓越贡献十年。香港的青年和其他老百姓了解大陆和世界看凤凰卫视；大陆的青年和老百姓了解香港和世界也同样看凤凰卫视。在亚洲金融危机、莎斯危机、禽流感以及 911 事件、伊拉克战争等国内国际大事、要事中，凤凰卫视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凤凰卫视的作为大家众口称赞；凤凰卫视的精神心心相印！现在大家对“凤凰现象”的认可，或者说追捧，实际上表现出了一种文化取向，说明大家对文化的取向和媒体文化的取向是基本一致的，是总体上是向善、向上、向美的。这一现象也说明我们现在是缺乏这些东西的。由于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客观上使得国人在价值取向等方面出现了一些偏离、异化，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没有人去对这样的异化进行修正，或者说给中国文化补遗的话，那就对不起后人了。凤凰卫视应该说是自觉承担了这样的使命。
凤凰卫视长在香港、站在中国、放眼世界。在凤凰卫视资讯台诞生前，中国内地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 24 小时播放的新闻频道都没有。在当时，华语世界缺少具有全局性、权威性的专业新闻频道。刘长乐说：“默多克说，全球新闻，西方视点；而凤凰卫视正在做的就是：全球新闻，华人视点。想一想，如果我们没有自己的新闻频道，会带来怎样的问题？这个市场空白会被别人填补，比如我们会面临西方的主流新闻意识占据媒体市场。西方电视资讯占到整个世界电视新闻发稿量的 75% 以上，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可能会更严峻。”
而在资讯爆炸的时代，在一个迅速发展的社会里，没有电视新闻频道，那显然是不合情理的。改革近 30 年来，中国的经济发展速度和成就举世瞩目，人们对资讯是有强烈需求的――不管这种需求出于什么动机，而这个覆盖亚太、北美、欧洲、非洲 100 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资讯台的开播，在某种意义上，表达了一种中国信心、中国眼光和中国气度。它播出的是新闻信息、传递的是民族态势、展现的是中华气质！
“成为传媒中高端文化的领跑人”。传媒要有文化――这不是一个难题；传媒要有高端文化――这确实是个难题！余秋雨曾经说过，我们的富裕缺少文化准备；我要补充道，我们的富裕连媒体这样的文化机构都缺文化准备！在凤凰卫视建台之初，娱乐性比较强，甚至很多人以为“凤凰”是个娱乐台。从重娱乐到重新闻、重文化，这个转变不是一帆风顺的。刘长乐说：“当时遭遇到了来自新闻集团股东代表的反对。提出异议的戴格里是我的好朋友，他认为，世界电视趋势或者说电视市场化的趋势是娱乐、娱乐、再娱乐，为什么要走新闻这条路？在他看来，新闻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我跟他讲，你理解的是西方媒体市场的环境，但是在华语世界，新闻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基本上 70% 的土地还没有开垦。后来我说服了他。”
那么，强调了这些文化节目会不会违背“凤凰”作为一个商业媒体追逐利润的本性？对此，刘长乐很豁达地认为：过去说“讲成分，但不唯成分论”，现在我说，“凤凰”要“讲收视率，但不唯收视率论”。如果把收视率作为唯一标准，那一定要出事。“比如说文化节目，或者是具有旗帜性导航作用的节目，我们一定要坚定不移地做下去。我们曾经做过的《寻找远去的家园》，这个节目具有非常深刻的文化内涵，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没有广告，可我们还是坚持把它做下去了。再比如《世纪大讲堂》，我们做了 6 年了，开始并没有广告，可还是咬着牙，让这个展现中华文化辉煌殿堂、保持我们的文化尺度、在媚俗的电视节目中犹如一泓清泉的节目，顽强地坚持了下来。”
凤凰卫视的这个做法很值得我们大陆、包括某些中央级别的新闻媒体的的关注和鉴戒。像央视的某些很有品位的节目，正当观众观看入迷时冷不防来了个广告，胃口大倒；像新华社的《新华每日电讯》原来是没有广告的，现在也“下水”了……在香港这个资本主义讲究金钱第一的花花世界中，还有凤凰卫视中这样讲究高端文化的栏目；还有廉政公署这样讲究执政守信的政府部门，文化和文化所依托、所服务、所体现的本体性的属性能够以这样的形态表现出来，难怪连美国《时代》杂志这样十分苛刻的媒体也不得不承认香港十年的成功、“一国两制”的成功、中国人民的成功！作为一个大陆的文化人士，我在为香港和凤凰卫视这样媒体的成功发展的同时，也为大陆的媒体发展和文化发展感到压力、感到挑战、感到把握机遇的来之不易！
凤凰卫视的文化自觉还来自于“我们一直有这样的理想”。目前世界的新闻格局是，一个“信息霸权国家”，十几个“信息主权国家”和大多数“信息殖民地国家”。中国的 2100种报纸、 8800种期刊、3000 多个广播电视频道加在一块儿，实力还拼不过某一家西方通讯社。凤凰卫视下定决心，必须力争改变这种状况。刘长乐说：“文化理念一直支撑着我们，所以‘凤凰’给自己的定位有三个：第一，‘影响有影响力的人’；第二，要有文化追求、道德追求和伦理追求；第三，做华人的代言人。用华人看问题的视角和思维方式，代表华人向世界发出声音。我们要努力做好全球华人之间的纽带和桥梁。”刘长乐在厦门大学演讲的时候，有一个学生问，凤凰卫视的节目名称里为什么“大”字特别多。刘说，这个“大”字实际上就是眼界要开阔，心胸要大气。《凤凰大视野》的片头，是在一条弧线上太阳冉冉升起，这条弧线就是天际线，是“凤凰”对自己视野的要求。
凤凰卫视这样说，也这样做――除了视野要开阔，“凤凰”还有一些在外人看来非常难以实现的目标：大事发生时我在场；大事发生时看凤凰；给我半小时，给你全世界。这是“凤凰”迫使自己的准则、迫使自己的规范、迫使自己的文化。许多海外华人媒体感到，大陆新闻的“供给”存在多项缺陷：虽然愿望很好，调门很高，但内容往往不是海外读者最需要的或是最想知道的。还有的是对真实情况遮遮掩掩，不知所云。内地传媒学者展江说，中国的媒体是喜鹊，外国的媒体是乌鸦嘴。凤凰卫视在这方面提出“以善意报道真相”。如对内地“艾滋病”、“矿难”、等事件的报道，既反映了客观事实，又得到了海外和内地的认可。他们将此概括为：国际规则，华人角度，内容真实，表达善意。
凤凰卫视的理想主义最终是对中国文化事业的呼喊、呐喊。在中国当前的文化市场领域，最赚钱的文化产品大部分都不是我们自己的。电影，我们打不过好莱坞，卡通拼不过迪斯尼，美国每年都从我们的市场拿走数亿美元；计算机游戏，韩国、日本占据了我们 90 ％以上的河山，我们让人家点钱到手软；电视剧流行音乐时尚产品，韩国、日本让我们的受众“哈”了七八年还经久不衰；至于传媒出版行业，就更不用说了，无不唯外国流行文化的马首是瞻。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经济腾飞了而文化却没有腾飞，荷包鼓了而心灵却饥渴了”――刘长乐如是说，这是他的判断、也是凤凰卫视的焦虑、更是包括香港媒体在内的中国媒体等中国文化界的责任之根源。
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凤凰”总是在说理，因为说理比谩骂更凝重，更有力。
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凤凰”总是在谋事，因为谋事比损人更豁达，更有用。
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凤凰”总是在引领，因为引领比自负更宁静，更自觉！
（作者/张生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