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文化界人士一直有个梦想：在纽约百老汇和伦敦西区之外，上海能否成为世界城市戏剧演艺的另一个中心？这个梦想能否成真？它的实现面临怎样的难题？记者日前专访了上海戏剧学院副院长、创意学院院长黄昌勇教授。他负责的“上海文化资源整合问题研究”课题刚刚出炉了首期成果报告，这项2012年度上海市决策咨询重点研究课题的一大核心内容，便是提出把上海打造成与纽约百老汇、伦敦西区齐名的戏剧演艺中心。
问：把上海打造成世界城市戏剧演艺中心，依据是什么？
答：提出上海浦西打造与纽约百老汇、伦敦西区共同构筑世界城市三大戏剧演艺中心的概念，并不是空穴来风。从百老汇和伦敦西区的发展历史上看，与上海有着惊人的相似，都是在城市历史发展中，在中心城区形成剧场群落，又经过历史的风雨激荡。比如百老汇与美国经济发展同步，也经历了几起几落的命运，上海同样也有不少剧院遭到被拆毁的命运。而且从剧场数量来看，百老汇有39家剧院，伦敦西区49家剧院，与上海中心区域剧场数量相当。在上海，以黄浦、静安为中心，涉及虹口和徐汇边缘区域，有近百个影剧场，已经构成事实上的浦西文化中心，其中戏剧演艺成为其最具文化特色的品牌。
问：目前遇到怎样的难题？
答：在浦西中心城区打造演艺中心所遇到的问题，归纳起来是文化资源的整合问题。目前剧场资源产权或经营权分属不同，有的属于市级，有的在区级，有的在街道，有的属于企业，统一整合涉及各方利益、困难重重，资源利用显出碎片化和无序状态。以话剧艺术中心和上海戏剧学院为例，它们处于上海戏剧演艺中心区域，其巨大的国际国内人才资源理当成为这一中心的主体资源，但目前整合利用不够。上海戏剧学院有国际小剧场戏剧节、亚太地区戏剧院校联盟戏剧节、莎士比亚戏剧节，都还没有走出校园围墙。话剧艺术中心每年有先行青年创意戏剧节、上海国际当代戏剧季等，也基本上没有与区域形成资源共享。
可持续的驻场演出，是戏剧产业成熟的重要标志。在伦敦西区，一般的音乐剧甚至包括话剧至少也可以驻场演出5年以上，比如阿加莎的《捕鼠器》到今年8月，在伦敦西区驻场演出已经60年、场次达28000多场。而由于文化资源整合问题，目前上海驻场演出虽出现了一些好的势头，剧场也开始有定位的选择，但与百老汇或伦敦西区差距很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问：这样的难题，纽约百老汇和伦敦西区是否碰到过？
答：纽约百老汇和伦敦西区都曾遇到过。以伦敦西区为例，这里的剧院多建于17世纪，由于年代久远，剧院的产权问题比较复杂，土地的产权与剧院的产权往往属于不同的家族或机构。即便是皇家歌剧院这样的国家级剧院，它的所有权和管理权也经历过多次变更。1732年，它的拥有者和经营者是著名演员John Rich。后来，John Rich将其所有权卖给了演员Thomas Harris。在随后的200年里，剧院又接连更替过10位拥有者和经营者。1933年，政府成立皇家剧院公司，买下了该剧院的所有权，由于经营不善，1939年又被一家咖啡公司收购。1948年，新成立的非政府组织Covent Garden Trust收回了该剧院的所有权。
问：他们是如何解决资源整合问题的？
答：两者都充分发挥了政府中介组织和行业组织的作用，1974年，伦敦西区就成立了“剧院信托”这样一个非营利组织，筹集资金用于维护非营利性剧院的可持续发展；1990年，纽约成立“新42街联盟”这样一个非营利组织，负责将剧院的使用权租赁给经营者。为了使各家剧院得以协调发展，发挥集聚效应，百老汇和伦敦西区还分别成立了“剧院联盟”和“伦敦剧院协会”。这两家协会的使命是致力于促进区内各家剧院的利益和支持新作品的创作。因此，上海也可以成立类似的机构，负责对剧院进行评估、收购、拍卖、重建、租赁等，寻找合适的经营者，吸引和鼓励民间资本进入，吸引上海本土和国内国外大的文艺集团集中进行经营，把产权、租赁权和经营权有效地分开。
问：上海在文化资源整合方面有基础吗？
答：事实上，近年来上海文化资源整合取得突破性进展。一是利用上海世博会遗产，改变上海文化载体的格局，形成上世纪80年代以来新一轮大型文化设施建设高潮。中华艺术宫、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等建成完备了上海博物馆体系，改变了上海文化空间的布局。加上奔驰文化中心、虹桥国际舞蹈中心、虹桥国际展览中心、迪斯尼、徐汇滨江梦中心的建设，上海文化设施在新的五年将形成历史上又一个高峰期。二是以文化体制改革为主线，对软资源进行整合，包括上海市文化创意产业领导小组的成立，广播电视、新闻出版等领域的转企改制，形成新的文化集团。
而在市区两级文化资源的整合上，也有不少成功的案例。在剧场资源整合方面也进行了一些探索，有了一定的基础，但总体上还有待于突破。我不太赞成再用“百老汇”“西区”等模仿性概念，“百老汇”只是Broadway这条路名的中译，“西区”也是伦敦地名WestEnd的中译，我觉得2004年提出的“戏剧大道”倒是很能够概括浦西戏剧中心。
问：下一步，有何对策和建议？
答：文化建设对一个国家和民族、对区域经济社会的发展作用自不待言，但是相对于直接与民生相关的部门，往往所受重视程度又不够，这是一个世界性的现象，比如欧洲经济危机中政府首先是削减文化艺术方面的预算。
在国家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大好形势下，文化建设的重要性是有共识的，文化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在精神文明建设、在满足人们文化生活需求以及文化在产业转型升级等方面的作用在理论阐述上已经非常彻底。但在政绩工程与文化民生、公共文化与文化产业、文化促进经济增长与文化带动效应等问题上还存在着许多观念的束缚。比如，我们将文化分为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其实文化事业一样具有产业的性质。今年6月份，美国艺术协会对非营利文艺行业对增加税收、提供工作岗位等方面的贡献进行量化统计，认为非营利文艺行业不仅改善生活品质，在经济上的影响力也不可忽视。宾夕法尼亚州非营利文艺行业一年创造经济利润高达25.5亿美元，除体现在门票收入外，还有很多潜在的收益。我们的文化事业也间接推动经济的发展，我们要改变简单认为公共文化艺术仅仅只是投入的概念。因此，文化建设观念还有待进一步提升，逐步形成全社会科学地建设文化的观念意识，共同推动文化发展与繁荣，共同推动上海国际文化大都市建设、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做贡献。（编辑：榕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