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田蔓莎说戏 传承不是复制,是发现

中国网 2011-09-23

发布时间:2011-09-24作者:访问量:14

         9月29日,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家田蔓莎编、导、演的概念川剧《情叹》,将亮相成都双年展。2003年她考入上海戏剧学院学习编导,2006年正式调入该学院。此番《情叹》回蓉,是她5年来首次登上家乡舞台。

        近乡情怯。尽管是“二度梅”获得者,并且近年频频参与国际交流演出,田蔓莎仍有些担心川剧的老观众不能接受她在川剧表演上的大胆变革。不过,她愿意做创造性地继承传统戏曲的先行者。

        寻找


        川剧的另一种表达


        记者:《情叹》是5年前的作品,为何现在才回乡演出,并且选择成都双年展这一平台?


        田蔓莎:《情叹》借用了传统川剧《情探》作为戏中戏,但它并非传统戏,算是概念川剧,我希望寻找到传统戏曲在当代的另一种表达可能。既是寻找可能,就会有不理解或者不喜欢。双年展提供了一种开放的平台,它没有条条框框,这样观众会以一种放松的心态来欣赏演出。


        记者:你基于一种怎样的背景创作了《情叹》?它与传统川剧相比,究竟有怎样的不同?


        田蔓莎:2006年3月,德国柏林世界文化中心举办了一次《中国��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大型文化交流活动,我是戏剧项目的艺术总监,为该项目设计的主题是“文化记忆”,当时我带去了京、昆、越、秦腔还有川剧等5大剧种、10场颠覆戏剧程式的试验戏剧。《情叹》就是为这次交流创作的作品。


        我创作的灵感来源于多年前听到的一个故事:四川某县川剧团有个目不识丁的老艺人,肚子里藏着从小学来的上百出戏。“文革”期间没有机会登台演出,担心忘记这些戏的他便每天悄悄地来到剧场的角落,把每个戏都背一遍。“文革”结束后,他把这些戏传给了剧团里的年轻演员。这个故事对我启发很大:戏曲的传承绝对离不开演员这个重要载体,艺术家的艺术生命和艺术发展,是受社会发展变化的限制和影响的。


        不过,《情叹》完全区别于传统戏曲的表现手法。演出开始,我用一束追光,分解开戏曲的手、眼、身、步。舞台上,观众先看到的只是一只脚,当一只普通的脚走进定点光,便寓意这个艺术家从生活走向了舞台、走进了戏曲。待观众看到演员慢慢穿上戏服、穿上彩鞋,慢慢变得灵动,她便成为了戏中人物焦桂英。同时还运用了一些写意的表现手法,比如,把男主角王魁用一把椅子来表现。

        记者:《情叹》在国外的演出效果如何?


        田蔓莎:国外观众非常接受这种表达方式。这几年,《情叹》在德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等多个欧洲国家演出,效果很不错。欧洲时报网上称,西方戏剧重视肢体和言语的表达,而《情叹》则更为重视精神与灵魂的表现,两者的感受截然不同。


        只有一次,我们的演出有个小意外。在柏林演出的首场,我原本设计了一幕彩鞋砸向女演员、寓意她被侮辱的戏,彩鞋原本是中国戏曲服装穿戴的代表性符号,没想到我们把一双彩鞋悬挂空中,寓意在那个特殊时期艺人被逼上吊自尽的情景,结果绳子是软的,鞋子来回晃荡,观众以为这双鞋子被意外挂住,哈哈大笑。所以我们以后的演出就把这个技术没有完成好的情节取消了。


        感知


        世界舞台上“自己在哪里”


        记者:这几年你一直活跃在国际文化交流的舞台上,在你看来,国外观众是如何看待中国戏曲的?


        田蔓莎:我觉得文化背景并非是阻碍艺术交流的障碍。以前中国戏曲出国,首先想的就是外国人不懂怎么办?所以大家通常选派武打动作多、少说少唱的去交流。这其实是一种文化认知上的差异。这些剧目,并非完整地呈现了中国戏曲。结果看多了翻跟斗、变脸吐火的外国人,认为中国戏曲跟他们在马戏团里看的杂耍表演差不多。


        最近几年,随着中国戏曲艺术家对外国观众更了解,带去的作品也更有中国戏曲艺术特点和内在精神,外国观众也慢慢开始感知到中国戏曲更深层的艺术内涵之美。记得一次在阿姆斯特丹演出《情叹》,有观众告诉我他们看哭了。其实人性是相通的,人的内心情感也是相通的。如果只是炫技,很难打动人心。


        记者:他们认为中国戏曲美在哪里?


        田蔓莎:中国戏曲除了它的程式美、艺术的综合之美外,最吸引国外观众的应该是它独特的演剧形式。我在欧洲演出《情叹》,现场伴奏的乐队就在舞台上,乐员除了演奏打击音乐,还参与帮腔和戏中表演。独特灵活大写意的帮、打、唱演出形式,被欧洲观众认为和古希腊悲剧的歌队演剧形式相似。另外,中国戏曲的音乐也非常受欢迎。每次出国演出,我都一定会要求带上四川省川剧学校的川剧打击乐队。他们每次演出都表现非常出色,很受欧洲观众赞赏。


        记者:作为一名戏曲表演艺术家,你眼里的中国戏曲是怎样的?


        田蔓莎:中国传统的戏曲,其实是非常具有艺术魅力的,不然昆曲也不会被评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最近几年我有机会走出国门和国外艺术家交流,拓宽了个人视野。当我接触到不同的艺术门类和艺术形式之后,反而更加珍爱传统、珍惜川剧。因为我发现在外国很受推崇的一些戏剧表演形式,比如一人分饰几角,人物跳进跳出,时空的自由转换等等表演形式,在我们中国传统戏曲里早就有了。别人经常会问我出国交流的感触,我会回答:我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其实就是知道了自己的优势和不足,也知道了什么是我们中国传统戏曲独有的艺术内涵,以及传统戏曲在发展过程中的一些失误。


        传承


        新戏30年后也许就是传统戏


        记者:有魅力的中国戏曲,据说现在仍以每年一个的速度在锐减,我们应该怎样传承戏曲文化?


        田蔓莎:我觉得一定要在作品里体现艺术家的思考和创造。我们的传统戏曲,美则美矣,仍有故事情节单薄、炫技太多等不足。在国外访问期间,我看到了很多戏,它们不但能给观众带来审美的愉悦,更多的作品还能让人思考。哪怕是演出莫扎特的作品,虽然音乐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几百年前的,但表现形式一定是全新的或是现代的。传承不是复制,而是发现新的价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叹》其实就是这种试验作品,所有的尝试都凝聚着川剧的文化记忆与印迹,却又是一次有关戏曲发展的寻探。


        记者:这种寻探,会不会被认为背离了传统,反而丢掉了传统戏曲的精华?


        田蔓莎:何谓传统和原汁原味?从什么时候算起是传统?没有人可以说清楚。传统并非凝固的,就像梅兰芳的《天女散花》、《穆桂英》等戏,现在看是传统经典,但当年梅兰芳先生唱的却是新戏。传承的过程应该是继承、发展和创造新的传统,这才是当代艺术家对当代戏曲的贡献。毕竟戏曲表演者再聪明,也不可能学到老师教的全部。如没有自己的理解和创造,只是复制,戏曲之路就会越走越窄。当你把自己对艺术的理解和思考融入新的作品,这样的传承就会越来越丰厚。我现在做的就是:努力寻找和挖掘传统川剧最具艺术特点和价值的东西,并将重新发展和创作新的具有当代意义的作品。就像徐�老师创作的川剧《死水微澜》,10年前它是一个川剧新戏,但是30年后它也许就是一个传统戏了,这样的补充和发展不是破坏,是丰富。现在很多演员抱怨没戏可演,这就是在提醒我们应该去创作、去丰富了。


        记者:你认为《情叹》的探索算成功吗?


        田蔓莎:相比成功,我更看重探寻的意义。川剧发展过程中,《情叹》这样的个体经验,也许可以提供给别人去思考借鉴。这几年在国外参加创作和演出,最大的感受便是国外的艺术氛围更加宽松,他们希望艺术家打破框框,自由表达,所以我可以很大胆、无所顾忌去尝试,放下所有约束。至于能走多远?现在无法回答,但试验,至少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


        记者:川剧应该怎样做才能把根留住?


        田蔓莎:戏曲的传承首先是人的传承,没有人才,就谈不上发展。有人认为戏曲是过去的艺术,被时代抛弃理所当然。但如果看《情叹》,你不会觉得是落伍过时的,反而认为它属于当代艺术。就像川剧变脸,刚出来时肯定备受欢迎,但现在遍地开花,也许大家就不那么感兴趣了。所以我还是认为,艺术家不能只守着传统的东西,而应该在传统艺术中寻找最具传统价值的东西去发展,去创造未来新的传统,让川剧有更多的空间去发展,这样川剧就不会灭亡。另外,艺术家需要坚守艺术理想,不能迎合市场和观众。


        虽然现在人在上海,但我田蔓莎永远是演川剧的田蔓莎,我希望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川剧的另一种表达去寻找它新的可能。(编辑: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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