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的原因,我见到Gaël的时候已经是今天下午,当时她正在排练,穿着一件白色吊带衫和一条黑色长裙,很投入的坐在椅子上,看到我们来,调皮的冲我们一笑。
我的搭档Kate来自英国,她俩一见面就热情的聊了起来,这种他乡遇故知的巧合就这样发生了。她坐在我们身旁,一直在微笑,我看着这个传说中身兼作家、演员和导演于一体的才女,完全没有想象中可能让人感到的忐忑和不安,相反她就像个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亲切得和你聊天,能让你不由自主的慢慢想要靠近。
因为之前我已经通过视频看过了她的演出,《罗丹的情人》也被拍成很多影视作品演出,我问到为什么她选择一个人演卡蜜儿而不找一个男演员演罗丹和她一起演出。她的回答是因为她在英国就是以做独角戏闻名,这是她的第四个作品,观众也比较喜欢看她的独角戏。还有就是因为她的经济预算不多,为了较少开支,所以她没有找其他人一起演。这清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为她后面的执著埋下了深深的伏笔,我们只习惯看表面的光鲜,却没有注意到这背后为之付出的辛酸。
《罗丹的情人》是个很感人的法国故事,当我问到她为什么选择演这个戏,又想通过它表达什么时,她说因为这个故事和她有着很大的关系,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这个故事了,她爸爸是法国人,她在九岁的时候就已经看过它的电影,她说这是一个有关正义的故事。在当时的法国社会中,卡蜜儿是个非常坚强独立的人,Gaël觉得她很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女性的故事,通过她的故事感动一些人,鼓励一些人。
我问她有没有看到《爱情书简》,又名《情书》,是美国剧作家Albert Ramsde写的一个非常热爱艺术的女画家的爱情故事,和《罗丹的情人》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她很遗憾,说没有看过,但是她说她有兴趣回去看看,说不定对她的创作很有帮助。我想艺术是相通的,那种看完剧之后受到的感动和震撼可以像湖里水晕一样传播开去,直达彼此的心头。
因为看过视频,所以我对那一段Gaël突然跳出角色直接和观众交流问他们的感受的戏比较疑惑,我问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她说她选择在开戏后五分钟才和观众交流,是因为她把观众假定为戏的一部分,而独角戏是一种很传统的讲故事的方式,如果你一个人在台上面对一群人,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一个故事呢,她说这对于一个独角戏再合适不过了。我想这就是她想要达到的最简单最纯粹的效果,没有任何形式主义的东西。
当我问到这个戏从一开始想做到最后完成,总共花了多少时间时,她的回答让我很震惊,也很感动,为她的执著,也为她的坚强。她说那是一段很艰难的过程,因为卡蜜儿是一个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她需要对卡蜜儿做许多的研究,她在巴黎呆了两个星期,参观了罗丹的博物馆,看了卡蜜儿的雕塑作品和她写的信。她还拿出那本原版的法语书《罗丹的情人》给我们看,小心翼翼的好像护着珍宝一样。她说她花了两周的时间收集信息,又花了几个月把这些信息整合在一起,又看了很多相关的书,仔细读卡蜜儿写的每一封信,才写了这个戏的初稿,总共加起来大概花了一年零零碎碎的时间,之后又花了六周非常紧张的排练时间,所以才创造出这个戏并且能在舞台上演出。她要做很多工作,不仅因为卡蜜儿是一个历史上的人物,更是因为她是真实存在的人,所以这需要花很多的时间来做这方面的研究。
我问到排练中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又是如何解决的。她说她碰到了许多困难,这对她说应该是最困难的戏了,有很多的原因,首先,她没有经济预算,因为之前她做的戏都是有预算的,但这一次好像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愿意相信这个故事,因为几乎没有人知道卡蜜儿这个人,所以在英国上演这个戏比较困难。而她作为这个故事的叙述者,她想要告诉别人卡蜜儿的惊人事迹也显得特别困难,他们会问她这是谁。但是她并没有失去希望,还是有人参与了这个项目,他们是真的投入了自己全身心的热情和精力,因为他们相信这个故事。第二个困难是因为这个戏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那些信是卡蜜儿29年间在精神病医院内谁都不见的情况下写的。她的有些信是要求她的家人带她离开这里,她只是想要做艺术,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把她带出去过。说着说着Gaël忍不住哽咽了,我想她是因为想起了卡蜜儿所承受的痛苦,自己的情感被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灵感应,要多么投入角色才能够触到这样的敏感。她说那对于她来说,在情感上真的很难接受的,她来自于一个比较幸福的家庭,让她更同情卡蜜儿,更加想要去了解去理解这个角色,所以连她自己都发现,想要把她和卡蜜儿分开已经很困难,几乎不可能了。虽然那个过程比较艰辛,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蛮开心的。
我看她一个人排练,一个人表演,问她平时如何排练,会不会找另一个人来帮助自己指出毛病和问题。她说她一周两次让一个戏剧家过来看她排练,让他站在一个观众的角度上看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表演。她的导演一周来一次,但他基本都只是给一些建议,然后她会自己再排练,她们管这个叫“简化”,不想让它变得太复杂化。她还有一个助手,一个服装设计师,她会问每一个在房间里的人他们对她表演的看法,她认为这样对这个戏是有帮助的,能让她的戏更清楚,我想这也是她的演出能让观众很好的理解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问她因为要在外国演出,语言上可能不通,是不是需要靠更多的肢体语言来表现。她说这个戏很大程度上是需要依赖语言的,有很多台词,没有字幕是很难理解的,但她相信,表演的艺术是超越一切语言的。如果你真正进入表达角色的状态,这个角色想要表达的情感就会被理解。一年内她带着她的其他独角戏去了很多国家,和许多其他国家的独角戏做了交流,她说上海是《罗丹的情人》的第一站,她也是第一次来上海,来中国。我们问她对中国,对上海这座城市的印象时,她整个人仿佛都活跃了起来,她说她一直对中国这个国家很好奇,觉得它很神秘,所以她来到这里很兴奋,因为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全新的环境,这里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风貌,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很新鲜。她说上戏是个很美丽的校园,有很好的硬件设施和剧场,最重要的是有这个氛围,她说上戏的学生都很幸福,能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学习艺术。
作为一名演员,我问她除了卡蜜儿这个角色,其他的角色她是如何用最快的方式进入状态的,有没有特别的方法。她说这取决于戏,不同的戏有不同的方法,根据这个剧讲了什么故事而来。在演这个戏之前,她在洛杉矶训练了一段时间,但是她认为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那些是对于电影的技巧,学习一些老的技巧是比较重要的,但是她说她在表演的时候就会忘了,她就会用其他的适合这个戏的方法去进行排练创作。
我说到她被称为才女,她哈哈爽朗一笑,问到她平时是如何进行创作的。她说在她的创作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了解这个角色,要很了解她的生活,其实花很多时间去研究这个人,也是很愉快的一件事,虽然过程会比较艰辛和痛苦,但能够去表演她,甚至去改造她的时候,你就会不那么收到束缚,就能够自由一点,因为你已经完全的了解她了。她说做这个戏不仅是为了一个目的,也是想做一个对比,卡蜜儿的天才和美貌和她在精神病院的黑暗和冷酷作对比,这个是做卡蜜儿这个戏的方法,但是她现在在做的这个戏已经不用了这个方法了。因为卡蜜儿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物,现在她在创作另一个戏,因为她想创造一个新的人物,。
半个小时的采访下来,忽然让我对这个烫着“卡蜜儿”式棕色卷发的才女有了新的认识,她摸着自己烫好的卷发笑着说,卡蜜儿就是这样的发型,我要演她,就必须是她。是的,我们只看到了她微笑的双眸,长长的脸颊,尖尖的下巴,却没看到她纤瘦身体里藏着的那颗只有自己才明白的对艺术执著追求的心。艺术需要一种“发了疯”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有时会把人逼疯,因为它得不到世人的理解,卡蜜儿就是这样被送进了医院,而Gaël也是这样过来的。听着她寥寥几句就能隐约看到眼角晶莹,可能不仅仅是想到了卡蜜儿悲剧的命运,还想到了自己为了做这个戏,为了让卡蜜儿的故事被更多的人知道和理解,她所付出的汗水和心血,她坚持下去的信念和动力。忽然想到了《致青春》里阮莞对郑微说过的一句话,“那些曾经让你哭过的事,总有一天你会笑着把它们说出来。”微笑着流泪,她说着抱歉,我抚上她的手臂,和她说没关系。在她眼里,卡蜜儿已经超越了一个角色在她心里的分量,她就是她,一样的追求艺术,一样的执著艺术。
如果说之前我觉得她亲切的像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现在真的只剩下崇敬的目光,她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这是跳入我脑海的第一感觉。不是每一个搞艺术的人都会像她那样拼命的投入,也不是每一个艺术家在遇到了那么多困难阻力后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只有真正心中的有坚定的信念,才能在绝望的背后寻找到希望的光芒。虽然她还很年轻,她的艺术生涯还很漫长,但总觉得这个女孩一走上舞台就有种让人移不开的耀眼光芒,忽然有种预感,这个曾在我面前微笑着流泪的女孩能够在这个舞台释放出只属于她的不一样的光彩。(文:学生记者 骆梦燕 图:佳奇 编辑: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