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日报:上海国际艺术节:一个平台 一种胸襟 一份赤诚――青年评论家眼中的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

发布时间:2014-11-17作者:访问量:30

       【编者按】有一股活泼的青春力量,正向着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涌动。近日,由中国戏剧家协会、上海戏剧学院、上海市文联主办的全国青年戏剧评论家研修班(简称“青评班”)在沪举行。研修期间,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评论力量考察了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办节理念,观摩了演出,并与解放日报共同举办“我看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论坛。我们从全国各地近30位青年评论家的畅谈中,撷取部分精彩见解,与读者共享。

  【评办节】

  为中国文化发展提供了镜鉴

  邓添天(四川文化厅剧目工作室创评室副主任):
  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包罗艺术万象,涵盖丰富,作为戏剧工作者,我觉得它是一个“请进来”的平台,云集了全球最新创作的或者说最成功的、最具独特艺术气质的戏剧;它还是一个展示国产戏剧的平台,不难看出“中国制造”也占足了戏份。这“一来一去”,明确了艺术节文化交流的核心价值所在。
  上海国际艺术节还是一面镜子。它是照见历史传承的现状的镜子。虽然本届艺术节上我们没有看到日本能剧、歌舞伎以及印度梵剧等国外古老戏剧的舞台呈现,但可以想象作为国际艺术节,这些古老的艺术形态必定在过去或者未来出场过或者将要出场。通过艺术节,我们可以在参照物的对应下来审视我们民族本身的传统戏剧的命运。中国是一个剧种大国,民间传统戏曲灿若星河。但是,我们也许还没有把继承工作做得足够好。很多小剧种已经灭绝。被国家明文规定保护的大剧种,在市场经济和快餐文化的冲击下受众萎缩,其发展也存在困难。这样一面镜子,从另一个角度刺激或迫使我们唤醒文化自觉,形成文化的担当。
  这面镜子可以照见戏剧发展创新的现状。通过对国际戏剧的探索和发展现状的了解,我们可以在镜子里清晰地照见当前中国戏剧发展的身段。中国戏剧活动无论形式还是内容处于世界戏剧的哪一个段位,也就一目了然。我们还可以看见我们的戏剧活动为世界戏剧提供了什么,有哪些优长和缺陷,通过对照找寻到适合中国戏剧发展的道路。
  上海国际艺术节是上海以其国际大都市的胸襟搭建的国际文化交流的平台,但其终极目的却彰显了上海作为中国一线城市的文化担当,它为当前中国文化的发展提供了审视自我的镜鉴。

  贵乎国际胸怀、艺术锐气

  胡凌虹(《上海采风》杂志社编辑部主任):
  上海国际艺术节已是第16届,在彰显国际性时,也听到一种声音,觉得既然是中国打造的舞台,就应该给予国内剧目更多的上演机会,之前一些本土艺术团因为没有得到更低的进入门槛,难免会对专家评委会有意见。但艺术节团队选择坚守艺术标准,反而对本土的文艺发展形成了一种倒逼、推进。事实上,只有在开放交流与迎接挑战中,在不断的自我否定与提升中,艺术创造力才能浴火重生。我认为艺术节在这方面的坚持是很可贵的。
  此外,国际性并不只是引进国外优秀剧目,需要考量的还有艺术节团队是否具有国际性眼光,具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在国外,很多艺术节的艺术总监都是其他国家的人,未来,上海国际艺术节是否也可以采用国际性的艺术总监或艺委会团队?
  艺术节贵乎对艺术锐气的养护。爱丁堡前艺术总监麦克马斯特认为艺术节是允许冒险的地方,他说:“如果艺术节不去冒险,那就只会走下坡路。”即便对爱丁堡这样世界公认成功的艺术节,他坦言:“每年约40多台节目中,通常情况大众的评价是18台节目是不好的,15台是一般的,8台是不错的,1台是很棒的。”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从建立初就坚持经典一流、探索创新两面旗帜并举,今后还要在探索创新上加把劲。其实近两年新设的“青年艺术创想周”是一个很好的推动青年人才创作的平台,有很多具有想象力的作品,也请了很多艺术名家,比如林怀民、蔡国强、沈伟等与青年学子进行对话等。建议再加强名师资源的利用,不只是举办讲座,还可以举办名师工作坊,让已有成就的艺术家带领一些青年才俊一起进行创作。

  更精准定位,更有效惠民

  武丹丹(《剧本》月刊编辑部副主任):
  在中国诸多文化节庆中,上海国际艺术节无疑起步较早,上个世纪末作为向世界推介中国、向中国展现世界的平台,提升了上海城市形象。据我所知,这个项目的实施,一段时间成为节庆艺术的风向标、参照系,而且建立了一种标准,像北京国际音乐节在2005年开始做的时候,就专门到上海来向国际艺术节学习。在当下越来越多的节庆当中,上海国际艺术节需要进一步提高识别度。现在艺术节有很多的内容,演出、展览、论坛、交易会等等,但是面面俱到,也会有大而全、庞杂臃肿的感觉,会变得特点不够鲜明,是不是可以考虑瘦身,来凸显艺术节更加精准的定位?
  另一方面,从上个世纪以来,上海国际艺术节开始将更多高水准以及更多新艺术样式带到上海家门口来,这种公共艺术平台的建立,极大丰富了上海市民的精神文化生活。2012年艺术节推出一万五千张惠民票,2014年是两万张,惠民力度不断加大,似乎暗合了“艺术的盛会、人民大众的节日”这样的口号。但是我觉得,艺术节能不能随着时间的发展,能不能在这么好的平台上,能有更多、更高级别的惠民活动,而不仅仅局限于降低票价?比如说站在培养观众审美情趣,提升城市市民素质的高度,提升艺术普及和宣传推广水平,有没有可能在完美的平台服务之外,能够延展出艺术节自身的作品、产品,能够留得下来、传得下去,在将来的艺术典籍上查到,而不只追求一时一刻的满座或掌声?

  把创造力空间交给青年人

  罗丽(广州文艺创作研究院戏剧创作研究室副主任):
  正如余秋雨先生在本届艺术节论坛上的演讲《为创造力让出空间》,特别指出了“中国开始重视了艺术的消费功能和承传功能,却严重忽略了创造功能。”创造的能力,是鲜活而具有引领意义的,是艺术生命永葆青春的保鲜剂,是社会各领域一切创造力的先声。这就需要把创造力的空间真正交给最富想象力的青年人。上海国际艺术节办到了,“青年艺术创想周”是最好的例证。
  从2013年以来设立的“青创周”,以委约创作的形式,通过遴选和工作坊两个阶段的选拔为新生力量提供了实践展示的平台。一周内所见,集舞台表演、视觉展映、大师讲堂、创意市集于一体,堪称艺术嘉年华活动。国内艺术节不少,但能够专门为青年人才提供委约资金以及孵化平台的艺术节凤毛麟角,显然,只有具备前瞻性的机构才会把目光投射到最可贵的创造性上。
  “创想周”立足打造成具有竞争力和国际影响力的文化长期品牌,突出体现“艺术先锋”的核心理念,展示“新锐创意、国际时尚、跨界先锋”的品牌内涵。而本人最为关注的,是这些孵化之后怎么样?是否有后续的关注跟踪?现在国内并不缺乏原创的实验的作品,但往往是缺少长期的持续的演出并以此完成对作品的打磨,以及主创在作品进一步完善过程中的思考。我们对广州戏剧孵化计划也存在这样的思考,在三年完成5部作品的运作后,面临的正是何以为继的问题。我在上海艺术节这里,找到了答案。

  【评剧目】
  
  从三部戏看后现代艺术问题

  颜榴(中国国家话剧院《国家话剧》主编):
  我在艺术节上看了 《狂人日记》、《松烟》、《春之祭》。
  关于现代舞,林怀民借助声光电、现代舞语言以及西方音乐,陈述的是一个中国文化、东方文化的梦。林怀民的舞蹈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书法,是黑白的。沈伟重视大视觉,糅合时装、当代绘画、戏曲等多种的国际元素。人物形象的装扮很具冲击力,甚至有一种哥特式摇滚的黑色幽灵的魅力。沈伟的艺术是彩色的,像烟花,跟蔡国强的艺术有异曲同工之处。沈伟比林怀民的视野大,比蔡国强要好一些。沈伟舞蹈剧场的问题是舞蹈的东西少了些,虽然他的视觉呈现很美,但他首先不是视觉艺术家,而是舞蹈家,是别人无可替代的舞蹈家,对此我们应有更高期待。
  对《狂人日记》的评价不高,是基于我对中国后现代戏剧整体发展的感言。从上世纪80年代末到今天80后的代表作中,我看不出新意。观众对文本的各种改编方式比较包容,但是对听觉、视觉的东西的反应比较直接。把一个压迫感的东西放在一个高高在上的舞台,如果技术标准达不到,比如台词听不清、演员状态不好,那是很冒险的。《狂人日记》的音效不少人不能接受,导演应该琢磨一下。搭一个声光电特别刺激的东西,这个表面效果比较容易解决,更重要的是要寻找深处的自我,也就是艺术家生命内部的根扎在哪儿。

  《一江春水》充满家国忧患

  王岩(长春艺术研究所戏剧及艺术理论研究员):
  艺术节开幕大戏开场前的背景如烟如雾,一江春水的哀号浓郁悲怆,撩动心弦的青春与愁绪让我泪如雨下。通过解读音乐和背景语言,更能感受到歌剧元素在这部戏里得到了充分运用。歌剧带给我三点直觉。第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怀旧之风如此浓烈,此怀旧风一直弥漫到今年的文学课题。夜上海的浮华和醉意,在这部歌剧中得到恰切的呈现,与经典题材很熨贴。第二,对于张忠良人性变化的刻画是充分的。遵循歌剧咏叹调的创作方式,这部戏通过唱、做表演展现了人物内心的多重性和复杂性,尤其是把主人公张忠良从一个积极的革命者向一个消极玩世、泛出人性种种恶的典型滑落的过程,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第三点,这部歌剧在史诗性的宏大叙事上把握有度,尤其在搬运码头,反复用歌剧的形式吟唱沉重主题,表现了当时语境中的家国之忧,这是正剧语境中的家国咏叹与人物命运咏叹的结合,具有强烈的艺术冲击力。
  从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内涵与外延角度考察,这部歌剧代表老上海文化品牌,突出了家国忧患、宏大叙事,以及悲怆的史诗意味。

  如何选择开幕演出题材?

  张薇(香港西九文化区戏曲中心高级研究主任):
  上海国际艺术节在本土性的建设方面做得是不错的,各种数据都显示出我们有良好的基础,但是不是还有深耕的空间?我提供两个指标参考:一是“回望传统”,二是“关注当下”。
  我们回望的广度和深度,最远可以落在哪里?是新中国,还是民国?是明清,还是宋元唐、先秦?中国有很多历史文化名城,相比之下,上海是座年轻的城市,那么这里就牵涉到“广度”的问题,我想,在“上海的上海”和“国际的上海”之间,还有一步叫做“中国的上海”。事实上,上海也一直是“中国的上海”,在文化上是兼收并蓄的。今年9月份,上海戏曲中心在香港做了一个系列演出,名叫“海上风韵”。我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它没有叫“上海风韵”,而是“海上风韵”,既上海又中国,体现出我们上海的文化气质——当然,我说的只是它的角度,不是说咱们都要起和它类似的名字。事实上,如果我们的目光能够随时穿透上海本身的边界线辐射全中国,那么我们回望传统的时候就能够望得更远一点、更深一点。
  开幕演出《一江春水》。我很喜欢电影原作,那是中国电影开蒙戏之一。但是,作为一个委约作品,又放在开幕演出这么重的位置,是不是合适?我有小小的存疑。我们是全中国唯一、最大体量和规格的国际艺术节,那么我们的开幕委约作品,最重头的重头,在整个华语地区“民国题材”泛滥的当下,我们是应该跟风,还是应该自己创造、引领一种风尚,一种能够表现上海时代精神的新的风尚?过于火爆的“民国范儿”,是不是会在一定程度上矮化或者扁平化了我们上海的文化历史与内涵?
  第二个指标,“关注当下”。关注当下就是反映时代精神。我们回望传统的“深度”和“广度”,直接影响着我们看当下的角度、表现当下的能力,又直接影响我们委约作品时对题材、艺术形式的选择,也影响着我们挑选节目、策划艺术单元/子项目的趣味。

  美的传达需要美的形式

  智联忠(福建京剧院戏剧评论员):
  通过艺术节观摩,我认为:美的传达需要美的形式。
  艺术家所创造的作品只有通过美的形式才能完成美的传达,观众无法接受的形式,也难以称之为美的形式。本届艺术节中我们可以看到有很多进社区的演出,比如10月19日在襄阳公园的“沪剧名家流派演唱会”,观众的高涨热情和台上台下的有效互动,充分展现了民族艺术的魅力。说明沪剧等艺术及其形式是为人民大众所接收的,她成功地创造了美,是有意味的美的形式。
  传达美的一切形式、手段都是为创造者服务的。无论是艺术本体的表现方式、媒介,还是道具、灯光、服装等都是如此。如果这些东西的运用阻碍了表演者的表演,限制了表演的自由就适得其反。比如芭蕾舞剧《小美人鱼》这部清新趣浓的童话,在传达美的同时,在服装设计上还存在一些不足。美人鱼华美的长长的蓝尾巴(也就是“裤子”),在多名舞者的辅助下摇曳千姿,不过裤子显然太长,阻碍了演员的表演。不仅演员的舞姿不美,累赘的裤子还时时揪着观众的心。另外,有些作品中充斥着空洞的形式,恐怕也难以称之为有意味的,从效果上来说并不理想。美的传达光靠标新立异是远远不够的。

  争议戏更具生命力

  王一亮(黑龙江省艺术研究所):
  针对开幕以来所观赏的几部舞台演出,观众大致呈现出两种较为普遍而又截然不同的审美感受,即沉浸与游离。一种是经典大气的作品,如《松烟》、《小美人鱼》等,让人沉浸其中,感受艺术的魅力;另一种则是充满争议,如《一江春水》、《狂人日记》、《台湾小姐》,让人的思绪游离于作品之外,展开审视和批评。
  我以为,正是这些充满争议的作品才更具有新的生命力。因为它们引发了对于艺术表现、理念、形式、内涵等等诸多方面的思考,也因为激发争论和批评,才更接近现象或问题的本质。
  譬如开幕大戏《一江春水》,对于舞台设计中船的庞大展现存在诸多反对的声音。有人认为虽然船的出现实现了其道具功能和意象功能,却夸大了船的视觉冲击,给观众感受戏剧情节的连贯性和情感的连续性带来阻碍,易产生跳戏之感。又如争论不休的《狂人日记》,震耳欲聋的音乐,缺乏情感温度的对“吃人”充满恐惧的呐喊,投掷砖头所产生的大量粉尘等等,过于追求现代形式感的听觉、视觉乃至嗅觉表现力,几度挑战观众的心理承受能力。甚至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一次糟糕的看戏经历。但也有人认为不应求全责备,而要对于这些作品给予更多的肯定与引导。对于《台湾小姐》,一部分人认为属于校园剧,不符合现今大众的观赏期待,地域文化特色并不鲜明;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这表达了一种纯粹而青春的文化形态、简洁的舞台、略嫌青涩的表演正是回归纯粹的戏剧本身。
  我认为争议戏更具生命力,是肯定其勇于探索的精神,并非完全认同其中的某些艺术处理。优秀剧目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审美范本,而争议剧作则为这个范本提供了创新性、实验性和可能性。我们需要这样一批敢于尝试、敢于表现、敢于坚持的青年人才的艺术创作,也庆幸有上海国际艺术节这样一个国际化的平台给予他们展现自我和成长的机会。如此,不但能够促进艺术的良性发展,也能成就评论界的真正繁荣。(编辑: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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